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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逝世30年:因为有所爱 所以有所待

发布时间:2018-05-14 14:28:00来源: 西藏商报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湖南凤凰人,中国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交界地区。1924年开始进行文学创作,撰写出版了《长河》、《边城》等小说。1931年-1933年在青岛大学任教,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

  距离沈从文去世已整整30周年

  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在北京病逝,距离他去世已经整整30周年。我们所熟悉的是那个写出《湘行散记》《萧萧》《丈夫》《边城》的沈从文,心境上冲淡而深情,但现实生活中,青年时期的沈从文总是穷愁不已、满腹牢骚、自伤自怜。

  沈从文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能比常人更易于感受到自然的美,他也说自己是一个“死心眼笨人”,“始终相信必需继续学个三五十年,才有可能把文字完全掌握住,才可能慢慢达到一个成熟境地,才可能写出点比较象样的作品。”

  他也是一个“执拗”的人,然而这种“执拗”却没给他带来多少“好运”。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各种磨难纷沓而至。在他的后半生,处在当时那个大时代马上要变化的时刻,抵挡不住内心的崩溃,一段时间精神分裂,后来竟在家中用剃刀抹颈子、喝煤油自杀。

  这种既敏感又执拗的性情,也就沈从文了。从“流荡湘西的寻路人”到“闯入文坛的乡巴佬”,本该属于他的伟大时代,却在急风骤雨的政治变革中戛然而止。此后的孤独与坎坷,远非一般人能理解与想象。

  以上文字部分整合自邓安庆:《沈从文:我是一个死心眼笨人》,以下内容摘自张新颖作品《沈从文的后半生:1948-1988》,记述了沈从文自1948年起之后一段视界走过的一些路,呈现他在动荡年代里的内心生活。

  “终得搁笔,这是我们年龄的人必然结果”

  1948年12月,沈从文的旧识、时任南京政府青年部次长的陈雪屏来到解放军包围的北平,抢运学者教授,通知沈从文全家南飞。沈从文选择了留下。

  他给大哥沈云麓的信中说:“北平冬晴,天日犹明明朗朗,惟十天半月可能即有地覆天翻大战发生!”“北平可能不至于毁去,惟必然有不少熟人因之要在混乱胡涂中毁去。大家都心情沉郁,为三十年所仅。……二百万人都不声不响的等待要来的事件。真是历史最离奇而深刻的一章。”

  很快,他对自己的文学命运也有了明确的预感。因为所编副刊停刊,他寄还来稿,在给一个青年作者的信中,说“中国行将进入一新时代……传统写作方式态度,恐都得决心放弃,从新起始来学习从事。人近中年,观念凝固,用笔习惯已不容易扭转,加之误解重重,过不多久即未被迫搁笔,亦终得搁笔。这是我们年龄的人必然结果”。

  1949年。沈从文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有明确的预感,但仍在强烈刺激下陷入空前的孤立感,1月中旬,发展成精神失常。

  3月28日上午,沈从文在家里自杀,用剃刀把自己颈子划破,两腕脉管也割伤,又喝了一些煤油。后被送往医院急救,然后转入精神病防治院。

  自杀遇救后,沈从文的反应似乎不像此前那么激烈了,表面上张力好像松弛下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悲剧转入谧静,在谧静中仿佛见到了神,理会了神。看一切,再不会用一种强持负气去防御,只和和平平来接受了”。

  能够接受命运,不是想通了,而是梦醒了。沈从文用了《红楼梦》的比喻。“这才真是一个传奇,即顽石明白自己曾经由顽石成为宝玉,而又由宝玉变成顽石,过程竟极其清楚。石和玉还是同一个人!”

  “痛苦和柔情如此调和又如此矛盾,极离奇”

  1950年3月2日,沈从文被安排到的华北大学进行政治学习,为四部五班学员;不久随建制转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为政治研究院第二期学员。

  8月,在给老朋友萧离的信中,沈从文说到自己的情形:“在革大学习半年,由于政治水平过低,和老少同学比,事事都显得十分落后,理论测验在丙丁之间……”政治学习和娱乐活动都让他产生格格不入之感。

  8月8日这一天,沈从文在家里,天下了雨,他细致地看了院子里的向日葵、天冬草、茑萝、薄荷叶、无花果。天空如汝窑淡青,他一个一个房间走去,看着各样家具。“从这些大小家具还可重现一些消失于过去时间里的笑语,有色有香的生命。也还能重现一些天真稚气的梦,这种种,在一个普通生命中,都是不可少的,能够增加一个人生存的意义,肯定一个人的存在,也能够帮助一个人承受迎面而来的种种不幸的。可是这时节这一些东东西西,对于我竟如同毫不相干。”

  书架上一个豆彩碗,让他想了许多。这么一个小碗, “充满了制器彩绘者无比柔情,一种被转化的爱,依然是使我从这个意义到生命彼此的相关性,如此复杂又如此不可解的离奇。”“重新看到墙上唯一的圣母和被钉的耶稣。痛苦和柔情如此调和又如此矛盾。极离奇。可怜悯的是被钉的一位还是钉人的一群?”他想到自己的创作,也就是将生命中的力量、痛苦和柔情转化为文字,如同千百年前的制瓷绘画工人把柔情、热爱、受压抑的生命转移到一个小碗上一样;可是,有谁能够懂得一个小碗所蕴藏的丰富信息呢?“除少数又少数人能够从那个造形那种敷彩方式上,发现到这个问题,抽象提一提,大多数人却在完全无知中,把碗用来用去,终于却在小不经意中又忽然摔碎。”

  “明白生命的隔绝,理解之无可望”

  1950年12月,沈从文从革命大学毕业。好几位当时在马列学院学习的作家鼓励他再学习,再写作。可是,沈从文回到了历史博物馆,从布置陈列、起草说明、撰写展品特刊中的评价文字,到在陈列室做解说员。

  一天工作结束,已是暮色苍茫。“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看看暮色四合的北京城风景,百万户人家房屋栉比,房屋下种种存在,种种发展与变化,听到远处无线电播送器的杂乱歌声,和近在眼前太庙松柏林中一声勾里格磔的黄鹂,明白我生命实完全的单独。就此也学习一大课历史,一个平凡的人在不平凡时代中的历史。很有意义。因为明白生命的隔绝,理解之无可望,那么就用这个学习理解‘自己之不可理解’,也正是一种理解。”

  1953年3月,历史博物馆给沈从文分了宿舍,在东堂子胡同51号。宿舍与院子的男厕所为邻,此前还要路过女厕所,均为茅坑式,沈从文自嘲住处是“二茅轩”。

  1955年4月,沈从文致信副馆长韩寿萱,为他的苦心孤诣说明、辩解,只是希望,甚至是恳求馆里能放手让他去做文物研究,但观念和认识上的差异,却常常带来压力、阻碍,甚至是伤害。

  在一次全国博物馆工作会议期间,历史博物馆在午门两廊精心布置了一个内部“反浪费展览”,展出的是沈从文买来的“废品”。不可思议的是,还让他这个“当事人”陪同外省同行参观,用意当然是给他难堪。

  沈从文的文物工作,从一开始,不仅要承受现实处境的政治压力,还要承受主流“内行”的学术压力……(凤凰文化)

  沈从文经典句段

  但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从那日夜长流千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湘行散记》

  日头没有辜负我们,我们也切莫辜负日头。——《边城》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湘行书简》

  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从文自传》

  我是个乡下人,走到任何一处照便都带了一把尺,一把秤,和普遍社会总是不合。一切来到我命运中的事事物物,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来证实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水云》

  孤独一点,在你缺少一切的时节,你就会发现原来还有个你自己。——《湘行散记》

(责编: 李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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