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藏网 > 改革开放我见证 > 征文作品

【改革开放我见证】八千里路云和月

汤礼春 发布时间:2018-08-19 12:18:00来源: 中国西藏网

  我常常感慨: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变化最大的是道路交通。因为这对于从青少年就出门奔波的我来说体会是最深刻的了。

  我第一次知道行路难是在1969年,那一年我才16岁,就以“知识青年”的名义下放到农村。我下放的地方是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北闸区,离我的家武汉仅250公里。

  可能那时还不通公共汽车吧,送我们下乡的老师是带我们乘船去的。我们从早上就出发,轮船在长江上整整开了两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到达了沙市。我们下船后,因为天黑了,只有找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我们就自己肩扛着行李来到了沙市的一个渡口,从这里乘小木船过了江,到达了公安县的埠河镇。可这里离我们下放的生产队还有20余里,没有公路相通,只有靠步行才能到达,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青少年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又都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一路上,只有走走歇歇,等走到我们插队的村庄时,又是傍晚时分了。算下来这250公里的行程,我们居然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到农村不久,生产队就接到所有男劳动力都到南闸去修水利的通知。本来生产队为了照顾我,不让我去的,但我强烈要求去,队长只有答应了。我们要去的水利工地距我们生产队有70里路,因为还要带上行李、工具、粮草,队长计划两天走到。第一天,我鼓起精神走了40里路,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双腿酸疼,脚板上也打了两个泡,但为了不掉队,我只有硬拖着沉重的步履艰难跋涉了。离目的地还有10来里路的时候,我的腿沉重得简直难以挪步,每走几步,就要歇上一阵。队长只有安排一个人陪着我在后面慢慢挪动,他自己带领大队人马先行而去。

  那一次艰难的步行给我的人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1970年,我被招工到湖北光化县的一家水泥厂。光化县在什么地方,那时我并不清楚,但招工的干部告诉我们,从武汉乘火车去,也就400公里。我心想:比起下农村来,这下可方便多了,乘火车又舒服又好玩,大半天就可以到达。

  可事实并非如此,我那时是太幼稚了。我们到光化去时是晚上8点从武昌火车站发的车,虽然是慢车,又都是硬坐,但我们还是很兴奋,心想,玩一阵,再打个盹不就到了。

  谁知,好容易熬到天都亮了,连襄樊都还没到。怎么还没有到啊!光化好远啊!和我同行的伙伴们都不由得感叹。太阳都升起到老高了,我们都被列车摇晃得神色疲倦,有些烦燥了,但光化还在前头。一直到上午10点时,我们才总算熬到了头。算下来,400公里的路程,火车居然走了14个小时,连古代的骑马都不如。

  在水泥厂工作期间,交通仍是不便,水泥厂到光化县城有18里路,虽有公路,却每天仅有两班车到达。记得打倒“四人帮”后不久的一天,听说县城电影院开始放老片子,我们这群热血青年一激动,居然步行了18里路,赶去看了一场“洪湖赤卫队”。

  进入八十年代,我虽然成了家,但我的父母都在武汉,我每年都还是要赶回去和父母团聚几天。然此时的交通较10年前并未改变多少,从光化到武汉的列车依然要开13个小时。

  1982年夏天的一天,我和妻子带着不满一岁的儿子回武汉,火车从早上7点出发,一路上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到武汉附近的新沟时,天已经黑下来了,由于一路上列车停时闷热,开时就从窗子里灌进来热风,儿子经不住折腾,一下发起烧来。我心如火燎,恨不得推着火车快跑,可火车仍然慢悠悠地走个10来分钟就停一站。到新墩时,眼看再开一站就到达武汉的汉西车站,可偏偏火车在这里居然停了半个小时,我急得直跳脚。好容易熬到了汉西火车站,一下车,我抱起儿子就朝解放大道跑起来,那时还没有出租车,汉西车站又不通公共汽车,我抱着儿子跑了好几里路,才总算找到公共汽车站,等赶到一家医院,给儿子看了急诊,打了退烧针,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这一幕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最难忘的是1985年的春节过后回家,我带着妻儿从武汉返回老河口(此时光化县已升格为老河口市),火车从武汉发车是上午9点,但由于半路上下起了大雪,火车跑得更慢了,到老河口站时,已是第二天凌晨2点钟了。下了火车后,黑乎乎、白茫茫一片,虽是城市,却鲜有灯火,更无车辆行驶,我们只有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回家,因为要手提身背行李,3岁多的儿子只有跟着我们慢慢踉跄着挪动步子,一路上,他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那时的老河口和武汉虽然也有207国道相通,但到武汉的客车每天仅有一班,因道路狭窄弯曲,且不时有路段在维修,所以到武汉的客车也像老牛一样要晃荡一天才能到达。

  有一次,我到武汉开会,为了赶时间,我只有坐清晨就出发的班车去,车行到半路上时,由于司机太疲劳,居然迷迷糊糊打起了盹,汽车向公路边斜插而去,幸亏公路两边是粗大的白杨树,汽车擦过一棵大树后,一头撞在了另一棵大树上,把车撞熄了火,我们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但由于车撞断了前梁弹簧钢板,再无法动弹,司机只有跑到前面一个集镇上打电话回去,叫送来一幅弹簧钢板。等钢板送来,车修好,天已经黑尽了,司机在这样的路况下是不敢开夜车的,我们只有在附近的小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班车继续出发,可惜到武汉已是下午,错过了我开会的时间。

  到了上世纪90年代,虽然火车已经开始提速,但武汉到丹江的火车却停开了,我们要想乘火车回武汉,必须先乘汽车到襄樊,再转乘火车。老河口到襄樊虽然只有70公里,但汽车往往需要折腾2个小时才能到达,再乘6个小时的火车到武汉,往往还是要折腾一天。

  交通状况不好,也大大影响了我们这个县级市的经济发展,到上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我这个参加工作近30年的文化干部每月仅拿到三四百元工资,而我妻子所在的厂垮了后,居然连一分钱的生活费都发不出。为了生活,1999年,年已47岁的我只有携妻儿远走它乡,去广州打工。在广州打工的第二年,我从媒体上了解到:全国各地正在大规模修建高速公路,从武汉到十堰的高速公路也开始修建,这条高速公路将经过我生活了几十年的第二故乡--老河口。得到这个消息我异常兴奋,当儿子提出利用双休日去学驾驶时,我欣然同意了。

  到2003年,我们一家在广州打拼了3年,已经拥有了一笔积蓄,我们没有首先考虑买房,而是去买了一辆小轿车。此时的广东三角洲地区,交通已十分发达,每逢休假,儿子就驾车带着我们全家,到深圳、中山、珠海、肇庆、海口、三亚等地旅游,我们在饱览了沿途风光的同时,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交通的便利。

  2005年的9月底,当我们从报纸上看到武汉到十堰的高速公路建成通车后,我们一家欢欣鼓舞,决定全家驾车回老河口探望一下久别的亲友。

  金秋十月的一天,我们全家怀着兴奋和激动的心情上路了,从广州所住的小区开出不久,我们就踏上了“京珠高速公路”,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我们随着车内跳荡的音乐,欣赏着路边的风景,那份惬意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从广州到武汉有1100公里,听说在上世纪80年代时,乘火车都需要3、40个小时,可是我们家的小车这天开到武汉时,天还没有黑尽,算起来一共才用了13个小时。

  在武汉玩了几天后,我们开始向鄂西北的老河市口进发,出了武汉,上了“汉十高速公路”后,我大为惊叹:汉十高速公路修得真是又美观又舒坦,每隔几十里就闪过的顶上天桥,各具特色,让人不由得欣赏叫好。一路上的风光我还没过足瘾,小车就已经下了高速公路,开始进入老河口市,看看时针,从武汉到老河口居然只用了3个半小时。小车缓缓驰过老河口那熟悉的街道,往事历历顿时浮想在心头,我不由得百感交集,心中涌出声声感慨:八千里路云和月啊……(中国西藏网 文/汤礼春)

(责编: 陈濛濛)

版权声明:凡注明“来源:中国西藏网”或“中国西藏网文”的所有作品,版权归高原(北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任何媒体转载、摘编、引用,须注明来源中国西藏网和署著作者名,否则将追究相关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