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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次仁罗布和他的文学之路

晓勇 发布时间:2018-12-04 09:26:00来源: 西藏日报


图为次仁罗布(右一)在采风途中。


图为次仁罗布在交流发言。

  11月2日15时20分,记者提前几分钟到达《西藏文学》编缉部,次仁罗布也很快赶到。见到记者,次仁罗布满面微笑却又不失歉意地说:“这个访谈拖了这么久,都是我太忙造成的,实在是对不起了!”

  与作家次仁罗布的采访约于2018年初秋时,直到冬天悄然临近时,才有机会坐在一起聊聊他的文学之路。

  这几年,凭着一部部藏地题材力作,藏族作家次仁罗布悄然走进了读者的视野。他是如此的谦逊,以致于你会忘记他的作品摘得国内多个奖项,还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其部分作品被改编成电影……

  就像所有走在拉萨那条著名古老街道上的某个人一样,作家次仁罗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谦逊与和气。当然,他真实而自然的微笑,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藏族人。

  在次仁罗布细腻的笔下,人们可以更为真实地了解西藏,了解众说纷纭的西藏历史与藏族的民风民俗。这几年,他用一部部文学作品,深层地表达着藏民族的心路历程。

  文学为我打开了一面广阔的天地 

  次仁罗布出生在藏族人视为圣地的拉萨,而且就在那条古老的八廓街长大。

  也许,正因为如此,次仁罗布笔下总能透露最为直观的西藏宗教与人文情景,能够触摸到西藏人最本真的自我,仿佛这一切深入他的骨髓,渗透在他血液里。

  上个世纪70年代中后期,还是儿时的次仁罗布开始接触到一些文学作品。在姨妈家中,他总能搜罗到姨父的一些旧书,什么《敌后武工队》《林海雪原》等,让他痴迷不已。

  文学的世界,在儿时便为次仁罗布打开了一面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自己原本不熟悉的世界。他徜徉其中,变换着不同的角色。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次仁罗布考进了西藏大学文学系藏语言文学专业。在这里,他开始涉猎藏族历史、宗教传统文学以及哲学与因明学等。他说:“这对我的文学创作、特别是对关于藏地题材文学作品的呈现上没有了隔阂感,就像是我生活当中的一部分。我想,许多读者反馈说我所写的作品反映的就是当下藏族人的精神面貌及他们的所思与所想,跟这一时期我的学习与阅读是有关的。”

  在西藏大学时,次仁罗布还在一位来自内地朋友的借阅下,开始读拜伦、雪莱、莎士比亚等人的著作,这给他打开了更为广阔的文学之窗。“那些诗集在当时的西藏是买不到的,读过后对我触动特别大。”他告诉记者。

  那时的次仁罗布总感慨,人家怎么就能写出那么美的诗句呢?那种情感,那些词语,仿佛是有魔性的,读过让人念念不忘。

  “于是,就想自己也要尝试着写一些东西,开始有了一些很短的诗歌创作,这也算是我最初的从阅读涉猎到文学创作吧。”他说道。

  上个世纪80年代,西方魔幻现实主义写作风起云涌,这类文学之风承袭西方现代派的创作手法,适时刮到了西藏这片高地。次仁罗布开始接触到象征派诗歌先驱波特莱尔的作品,还有托马斯⋅艾略特的《荒原》等……这一切让他又一次深深地感到整个诗歌正飞跃的发展,同时,又一次给他带来了一种困惑。

  他笑语道:“看过这些大家的作品,我甚至有点不敢写了。”

  1986年,次仁罗布从西藏大学毕业分配到昌都县中学教书。两年后,他调回拉萨,在西藏邮电学校工作。

  大概是1989年年末,次仁罗布因公从拉萨到尼木县办完事后准备从尼木县再返回拉萨。“可那时的交通极不方便,要到公路边搭便车才行。”来到公路边上等待便车的次仁罗布,从站立的位置看到河面中央一位老人正在划着牛皮船。

  眼前,画面里有落日的余辉,有河流与岩石、荒摊与山峰、老人与牛皮船,所有的一切给人一种很荒凉、很原始的震撼感。这场景给原本就喜欢文学的次仁罗布内心带来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触动。于是,他的第一篇小说《罗孜的船夫》有了初步的构思后成型,在完成创作后,他投给了《西藏文学》编辑部。

  “虽然投稿了,但从未想过发表的事情。”坐在记者对面回忆着过往的次仁罗布认真地说着,依然是满目的笑容。

  一段时间后,次仁罗布很意外地收到了当时《西藏文学》主编李佳俊老师的一封信,在信里,李老师写了对小说《罗孜的船夫》的一些看法及何时刊发的时间,还让他抽空到编辑部去一趟。

  至今,次仁罗布依然保留着这封信。他说:“它是我之后进行文学创作的动力。”

  此后,更让他惊讶并有受宠若惊之感的是当他收到最新一期《西藏文学》刊物时,在他那篇《罗孜的船夫》的文后,主编李佳俊配发了一篇更长的评论性文章。

  “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至今再说起那封信,次仁罗布仍然觉得有时幸福来得很突然。

  我的小说保持着藏族传统文化最根本的基调 

  现在,次仁罗布再回头看自己早年的作品感觉写的都很幼稚。他说,那些都是自己习作的积累。在正式发表《罗孜的船夫》后,他的一些中短篇小说断断续续见诸杂志与报端。尽管如此,对他而言,此时的文学创作仍然只是他个人的业余爱好。

  直到2004年,已经在西藏日报社当上一名编辑的次仁罗布,有幸被西藏作协派到鲁迅文学院学习。在那里,他不仅学到了文学理论知识,也学到了文学创作的技巧,开拓了视野。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作家阎连科讲完课留下一句话:“要是写不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作品,还不如不写。”

  阎连科的这句话,对当时还未把文学创作当成一门职业的次仁罗布来讲,就像是一句作家警言,他在茫然中思索。从此,他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自己写作中的叙事手法与感觉。

  到鲁院进修的时日,至今被次仁罗布称为是弥足珍贵的经验。他说自己较为成熟的作品都是在鲁院毕业后完成的。2005年底,他从西藏日报社调到西藏文联工作,开启了他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

  “每一部作品都需要一个最好的切入点,否则你最好先别动手。”这是成为作家后的次仁罗布对自己的要求。

  秉持这样的写作理念,这些年,次仁罗布的每一篇小说发表后,总能引起读者极大的兴趣,他也成为了一名获奖专业户。

  当作品《杀手》面世时,次仁罗布并未想过它会受到那么多人的瞩目:入选《200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和《2006年度中国短篇小说》;入围《小说选刊》每四年一届的“全国优秀小说篇目”;被翻译成外文入选“21世纪中国当代文学”;摘得西藏“第五届珠穆朗玛文学艺术奖”金奖,等等。

  作为鲁迅文学奖得主,次仁罗布认为小说必须要有它立体的东西呈现出来,看完一部小说就读懂这段历史,让读者感知当事人的一种情感,他们的生活经历,这就是小说的意义。

  对于自己的每一部作品,次仁罗布最终希望呈现藏族传统文化中的优秀品质。他说:“我是想把人的忍耐、人的善良、还有那种在困境面前表现出来的勇气,以及藏族人那种恬淡的心……我想把这些美好的品质在作品里呈现出来。”

  他说:“我的小说一直保持着藏族传统文化最根本的基调。”

  他说,藏族传统文化最根本的基调始终保持在审视人的生命尊严,人活着的意义。“也许,正因为如此,当代藏族文学对于中国文坛来说是一股清新的元素,是不同的声音,是不断对生命的拷问。”

  在次仁罗布看来,小说要有历史的底蕴,更要有人文的光环,要指出人活在那样一个状态之下,他所面临的尴尬、他的艰难、他的挣扎,更要让人们看到希望,看到活着的意义。

  用融入生活的小说元素映照民族精神和文化内涵 

  文学并不是纯粹的历史记录者。但通过塑造人物,小说通过文字达到人的内心隐秘世界,把人心的幽暗与明亮呈现出来。

  有人说,次仁罗布的长篇小说《祭语风中》是民族历史发展的心灵史和灵魂史。这部作品从出版便引起了藏族文学界和国内主流评论界广泛关注,并且得到充分肯定。

  迄今为止,《祭语风中》仍是次仁罗布最为满意的长篇小说。他说,当你经过某个地方,某个景会给你触景生情的灵感,它会成为小说的素材;有时,就是一次交流,一场经历,也会成为你故事的来源;当你的经历,与故事构制成另外一个版本的小说,于是,小说素材的最初来源便产生了。

  在长时间观察和体悟生活的过程中,作为写作者的次仁罗布想要努力做到作品不流于表层,他要表现人们丰富的内心世界,表现在面对现代文明冲击时的心态,是那种人类共有的喜怒哀乐的情感。

  于是,在日喀则最边缘的萨嘎县城,一个风沙走石的夜晚,《杀手》的雏形在脑海里现出;

  在拉萨的柳梧山谷里,一座破败的白塔及其传说,让《界》的灵感缘起;

  在藏族人每日行走的转经道上,一篇充满了救赎气息的《放生羊》开始构思中……

  次仁罗布一再表达,文学创作是在创作精神食粮,是引导别人,塑造灵魂。在整个文学创作的过程中,他对自己有了这样一种认同感:“我在用文学的方式讲述一个民族的历史。”

  米拉日巴的故事、真实的藏族史料、民歌、传说及民间故事,你总能在次仁罗布的笔下触摸到这些,就像他始终认为,要做到叩击人们内心深处,就要广泛的阅读。

  他总说,要是没有广泛的阅读,也许你能把一个故事写好,但从作品的高度和深刻性来讲,你与读者可能达不到文学的共鸣。这可能就是一个作家的局限性,而这种局限通过你广泛的阅读,深层的思考,是能够解决的。

  “所以,如果立志要成为一名文学创作者,就必须读很多很多书,不仅仅是文学作品的阅读,还包括历史、宗教、哲学、自然、军事等等学科。”他这样说。

  他还说:“只有多阅读,你的笔尖才会有所分寸,才不致脱离现实。”

  如今的次仁罗布正在完成他的长篇历史小说《乌斯藏》。这部仍在创作中的作品不仅得到了中宣部文化名家的经费资助,还被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列入“文艺原创精品作品”。

  在工作中,作为《西藏文学》主编,次仁罗布努力培养西藏文学新人,先后向《人民文学》《作品》《民族文学》《芳草》等重要刊物推荐了十多位西藏青年作者的作品。利用这个平台,多次为十余位作家召开作品研讨会。同时,举办了三期《西藏文学》走进高校活动,激发了学生的文学创作热情,向校园播撒了文学火种。

(责编: 李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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