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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我见证】春天里的记忆

孙洪然 发布时间:2018-08-05 18:44:00来源: 中国西藏网

  1981年。

  那一年,掐头去尾我算是十八岁,青春年少,花样年华。

  正是春回大地、乍暖还寒时节,第一次去泗洪县西南岗的一个乡集——上塘。公共汽车如摇篮般的摇摆在砂石路上,一路高低起伏,恍如走进远方曾未到达的偏远小山区。连接江苏安徽的官墩路旁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未长成的树木,起伏的坡坡坝坝上也隐约可见冒出新绿的禾苗。

  我想像中的上塘街,应有少量衣衫褴褛的农民在破旧、低矮、脏乱的集市上,顶着一丝丝寒风在春寒料峭里畏畏缩缩地行走,小街是一派萧条落寞的景象。

  车子晃荡了两个小时,在近十一点才在集市的边缘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无力地停了下来。

  当我走进街里时,以为走进了繁华的都市。这里不是萧条冷落,而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如正月里千年古镇的庙会。

  集贸市场上商品货物应有尽有,许多的服装都是从上海进的货,时尚美观。女孩子吃得水水嫩嫩的,烫着波浪长发,脚蹬高跟鞋,打扮得如城里人一样洋气。男孩子穿着牛仔服、喇叭裤,留着大包头,如在县城放映厅里看到的港台歌星影星。

  从此,我在这里扎下了根,在这里工作、生活、成家、立业,把整个人都溶化进上塘这片温暖而充满激情的土地。十八年间在一草一木的一岁一枯荣中,见证着上塘的发展与变迁,伴随这块黄土地上那漫坡遍野蒿草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无论是从心理上说,还是从人生历程上说,上塘,是我名副其实的第二故乡。

  每个人一生都是一部充满着无数个冲突巧合的戏剧。在我的命运八字图里,与上塘也有着多个渊源巧合。在来到上塘第一个春天里,3月4日《人民日报》第三版发表了一篇新华社王孔诚、周昭先两位记者采写的通讯《春到上塘》,这篇文章让勇于率先“大包干”的上塘闻名全国。而此时,上塘人已经走过了几年 “大包干”、“大丰收”与“大发展”脱贫之路,农民已经过上了红红火火的“春天”的日子。

  听老人们说,到1978年底,上塘有3.8万人口。二十多年来,每年人均口粮只有300斤,每个劳动日的价值一角钱,全年的人均分配只有20元,人人基本上是吃靠国家救济粮长大的。有人曾调侃地说,有一个社员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在半路捡到一角钱,高兴地转身回了家,到家便对妻子说:“今天不用下湖干活了,我在路上捡到一角钱,够今天出工的钱了。”

  在“大包干”后的一些年里,化肥成了富裕后农民最爱的紧俏货。那个偷偷摸摸率先搞大包干的垫湖大队会计苏道永,经常找我父亲批买化肥条子,成了我家的常客,也成为了父执。

  苏道永,一个朴实的农民。这个黑黑胖胖的中年男人,黑黝黝的脸上,说话时露出一排被旱烟熏黑了的牙齿,说话声如他的身体一样粗犷,操着一口侉腔。从他的言谈中知道,是他领头担着风险做出惊天动地的事。

  在上塘,富裕了的农民,走在大街上,腰板都显得硬朗了!每到农历二、五、七、十逢集市时,赶街买卖的人挤满了商店、街头巷尾。还把周边四邻远至安徽的农民都吸引了过来,街面上熙熙攘攘,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集市贸易异常活跃,出售的农副产品品种繁多。集散人去待到太阳偏西时,每每可见家家扶得醉人归。男人们那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得到了释放,那饥馋了几十年的酒虫也得以如饮甘霖。

  1999年。

  我离开上塘时,又一个十八年过去了,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这个繁华的小镇。

  在新的乡镇,每一次老朋友的相聚,都会翻出我埋在心底的眷恋。

  想起每到春种秋播时,我家住的供销社南大院里总是挤满了购买柴油、化肥、磷肥的人,比逢集时人还多。那时的农家肥远远不够喂饱家家户户的几十亩田地,化肥成了庄稼增产增收的法宝,农民的种地积极性比上塘的地理海拔还要高。

  两年后,又是一个春天里,我考上了教师。不再如一只散放的羔羊,做着羊吃碰头草的事,也不再游走于背街小巷,混迹小商小贩行列。我有机会到一些老师、校长们家中去走动,感受乡村里的变化。

  垫湖小学校长张怀良家地处苏、皖两省三县(江苏省、安徽省和泗洪县、泗县、五河县)交界处,素有“鸡鸣闻三县”之称。在垫湖,看到的不再是人们所说的“黄粘土、水不淌,十家九户都缺粮;破草屋、漏风墙,扯把稻草就当床……”旧时景象。张校长家正屋、偏屋和车库里堆放着满满的待价而沽的花生、玉米、豆子。我身靠在堂屋内那装满花生麻袋堆起的垛子上,一边聊天,一边把那黄灿灿、胖乎乎的花生剥开,一粒一粒丢进嘴里,甜嗞嗞的味儿溢满心头,是那样的敞快与惬意。

  春和景明的四月天,当早晨的阳光刚刚升起时,来到中学东侧开满油菜花旁的麦田里,看着一个个勤奋的老师和中学生们在麦田花海间晨读,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啊。

  “朝晖晕旖,晨露初泛。润泽的禾田上,你在慢涉,我在徘徊。我和你之间是一片绿茵茵结了穗的麦田。

  你捧着一本厚厚书向前,我拿着一本簿簿笔记向前。时而同行,时而相向,不是我们约定的路线。

  晨曦中,你挺起比成熟了的麦穗还丰满的胸,油油的麦田上又添了一组几何曲线。微风轻抚你高高的发辫,向我一点一点,同时送来你动听的:How you do!

  我久久地读着你,读着你。你轻轻地摘下一朵油菜花夹在书页间,连同你的憧憬和希望,还有我绵绵的情意……”

  星期天,我会带上一本书,躺在黄土坡坎上,呼吸着田野里飘来的一阵阵馨香,感受着禾苗成长的跳动,听着远处传来劳作农民朋友那浑厚的歌声。

  “上塘是个好地方哎,有山有水有高岗啊,坡上的麦子、沟里的秧苗春天里来播种哎,秋天里那个收成忙啊

  黄土疙瘩把花生长

  秋风凉时上咱百姓忙

  春天栽下的是苗,秋里来收的是粮

  上塘如今变成鱼米之乡啊……”

  就是在上塘这一片黄土地上,我读完了专科、本科、研究生的课程,从一个普通教师成长为校长。这片土地养育了我,成就了我,也成了我一生的牵挂。

  2017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工作的再一次变动,十八年弹指又春归。在这春暖花开的人间最美四月天,我的思念如挂在水边那数不清长着一叶叶嫩芽的柳条,青青的柔柔的,在风中飘摇。

  我虽然走过几个乡镇,走得越多越远,对上塘的思念就越深越长。

  2008年的一天,电视新闻里播出,垫湖村建起了国家AA级旅游景区“春到上塘纪念馆”,把“江苏农村改革第一村”——垫湖村牌子树在这块黄土地上。纪念馆外雕塑着一艘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旗舰,象征着敢为人先的上塘精神,“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看到这个消息,我真想回上塘去看看。想看看那个承载着上塘人精神的“春到上塘纪念馆”,更想看看那留下我人生印记的上塘小学校园。

  那是一个宽大的院子,几排半旧的红砖瓦房。住家户前一个四间大的办公室里,每天晚上灯光下老师们在那里备课、批改作业、读书学习。那样的专一,那样的单纯,没有任何功利和浮躁。

  我曾写过一首叫《没有爱情的日子》的诗:

  乡村很静,校园很静

  小屋很静,只有两个人

  昏暗的灯光下

  婕在专心地织毛衣

  想把断了三年的情打个结

  想把几年的梦织进去

  婷在仔细地读着离奇的故事

  列解着一道道“才子佳人”的方程

  夜,象翻了五年的教科书

  只有一个月儿满天的星

  桃花谢了,麦苗青了。梨花谢了,菜花黄了。霜雪断了,天气暖了。此时已是“开到荼靡花事了”,乡间女子采桑忙。

  今天是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自古有“雨生百谷”之说,

  也正是播种移苗、种瓜点豆的最佳时节,上塘人会不失时机,在布谷鸟歌声陪伴下播种希望,播种明天。

  “杨花落尽子规啼”。葳蕤的春日漫漶在记忆里,思念的藤蔓在我心头疯长,爬满我的身躯,触动我每一根神经,催促我在子规啼声中去看看第二故乡。(中国西藏网 文/孙洪然)

   [作者简介]

  孙洪然,江苏泗洪人,中学高级教师。江苏省作家协会协会会员,宿迁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散发于《青年作家》《参花》《散文百家》《中国散文家》《楚苑》《宿迁晚报》等报刊杂志,多篇散文获全国大赛、征文奖。

(责编: 杨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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