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以西，进入雅鲁藏布江上游，即后藏地区。正如同前藏以拉萨为中心，后藏则以日喀则为中心，历史上，这片土地曾是班禅的领地。

拉萨和日喀则之间，有两条线路，我们去时走的是新路，回程则沿老路，正好画了一个完满的圆，将后藏的主要地区包裹进来:从拉萨出发，沿新路——中尼公路，经曲水、尼木、仁布、大竹卡，到达日喀则，一路顺畅，我们包租的北京吉普只走了4个小时。然后，从日喀则返回，沿老路，经年楚河到古城江孜，上冈巴拉山口，远眺卡惹拉冰川，再翻越圣湖羊卓雍错，经曲水回到拉萨，一路几乎全是山间的土路和砂石路，再加上修路只能走便道，仅从江孜到拉萨就耗时7个小时，风光与艰险并存。

日喀则，围绕寺庙的城市

沿雅鲁藏布江溯江而上，至与年楚河交汇处，即到达后藏的中心——日喀则。

走在日喀则老城，记者被宗山顶的一座宫殿的废墟吸引，夕阳下更添一份沧桑，据说，这是过去宗政府的衙门，为14世纪帕竹王朝模仿布达拉宫所建，也像布达拉宫一样，依山而砌，表示高高在上的威严。

日喀则建城已有500多年历史，其兴起还有一段来历:很早前，日喀则一带被称作“年麦曲”或“年麦”，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公元8世纪，藏王赤松德赞迎请印度高僧莲花生进藏修建桑耶寺，路过日喀则时，他曾预言雪域的中心将在拉萨，其次在年麦。到萨迦王朝时，年麦已形成人烟兴旺的居民区了。到帕竹王朝后期，仁蚌巴大权在握，日喀则有他的土地和草场，他把日喀则叫做“溪卡·桑主孜”，意为“土质最好的庄园”。从此，溪卡·桑主孜替代了年麦的称呼，渐渐简称为溪卡孜，汉语译音为日喀则。

解放后日喀则成为多个宗教势力竞相争夺的地方，直至一世达赖根敦珠巴创建扎什伦布寺后，日喀则逐渐成为班禅的领地。如今，这种宗教权威还体现在日喀则的很多场所:扎什伦布寺，是班禅的驻锡地;而贡觉林卡，则是班禅的夏宫。

当年莲花生大师路过时说:“年麦尼玛日山上，将会有如愿以偿之宫堡。”这“宫堡”即是现在的扎什伦布寺，背山形如大象奔跑，犹如日喀则的屏障。如今，围绕扎什伦布寺形成了日喀则的城市中心，这里商业、旅游设施一应俱全，从这儿望去，这座格鲁派在后藏的最大寺院依山而筑，白色的展佛台和大殿的金顶在阳光下亮丽耀眼，宫殿层层叠叠，像一座城一样蔚为壮观。

进入寺庙大门，僧人平措带我们上山，他笑说自己在寺修行18年，还曾在日喀则旅游局办的导游班培训过，平时都是给政府或科研团体讲解的。一路上，看到很多狗慵懒地躺着晒太阳，看到游人顶多抬一下眼皮又睡了，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平措说，这是放生狗，也成了扎什伦布寺的一大景观了。

从山下望去，远处山坡上红色、白色的建筑错落有致，平措说，白色的是僧舍，并不按级别有大小之分;红色的是佛殿，大小共60多座，分为班禅寝宫、堪布会议室、班禅灵塔殿、经学院四大部分。

左转上行就到达强巴佛殿，九世班禅于1914年建成，殿内供奉着扎什伦布寺的象征——强巴佛。汉语里称“强巴佛”为弥勒佛，总是挺着大肚子，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在藏区寺庙里他的造型则端庄而优雅，而且也是标准身材。这一佛像高26.2米，平措说，他鼻孔里能放进七八个小孩。为方便观看，大殿共分五层:一层是莲座殿，二层是腰部殿，三层是胸部殿，四层是面部殿，五层是冠部殿，每层可以看到强巴大佛的不同部位。可惜现在一层以上在维修，我也只能在佛像脚下仰视它的尊容了。

平措说，扎什伦布寺里存放着四世到十世班禅的灵塔，这也是寺庙最大的特点。因历史变迁，这些灵塔现在分列在三个大殿里:四世班禅灵塔是扎什伦布寺最早的灵塔殿，距今300多年，“文革”中因作为粮仓得以保全。五世到九世班禅原灵塔“文革”被毁，后经十世班禅大师主持重建，合葬在一起。十世班禅在完成合葬五世至九世班禅的遗骨两天后，悄然圆寂在扎什伦布寺，由国家投资为其建灵塔殿。

全寺的中心地带，是措钦大殿，一个庞大的复合式建筑。平措说，平日午饭前，喇嘛们都会聚集在大经堂内学经，下午来到殿门外的讲经场辩经，同时讲经场也是节庆和佛事活动的中心。平措说，他在1987年和1989年两次，被十世班禅摸顶，十一世班禅也每年都来寺院，每次都会在这里向全寺僧人讲经布道。我和平措坐在讲经场台阶上晒太阳，看僧侣们来来往往，很忙碌的样子，平措说扎什伦布寺也是“以寺养寺”，每个人除了念经还都有工作，卖东西，画唐卡等等，像他做导游，每月有700块钱的收入，算是中上水平了。

古城江孜

沿年楚河，日喀则向东南行驶一个小时左右，即到古城江孜，现在是日喀则的一个县，但其历史比日喀则还要悠久，有600多年。吐蕃王朝灭亡后，西藏各地小王分立，法王白阔赞曾在江孜建宫居住。到萨迦时期，帕巴白在宗山重建宫殿，被称为“杰卡尔孜”，意为“胜利顶峰，法王府顶”，简称“杰孜”，后变音为江孜。

江孜位于拉萨之西，亚东关口之北，日喀则之东，是三地来往的必经之地，也是沟通前后藏的重要通衢。但如今拉萨到日喀则的直线公路修通后，车辆和人流逐渐减少，它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旅游胜地。

车过江孜，有一种到了江南的错觉:满眼的绿色农田，田间溪水潺潺，黄灿灿的油菜花一望无际……远远能看到县中心的山顶上屹立着一座城堡——宗山抗英遗址，为宗山边缘镶上蜿蜒的白边。这段抗英史也让江孜享有盛名，被奉为“英雄城”。1904年，英军入侵时，江孜群众曾在宗山利用地势死守8个月，最后所有人跳崖殉国。爬上宗山，上面的房舍已倒塌，只剩炮台的遗址和跳崖台，诉说着悲壮历史。

登上宗山，放眼望去，江孜著名的白居寺一览无余:寺院的暗红色院墙像一个莲花宝座，将整座寺院托起来，其中心的“万佛塔”仿佛层层叠叠的花蕊。

白居寺门口找到的讲解喇嘛名叫多吉，竟和在扎什伦布寺遇到的平措是日喀则导游培训班的同学。多吉说，白居寺藏语称为“班廓德庆”，意为“吉祥轮乐寺”，由江孜法王饶丹贵桑帕巴1914年所建，寺中有塔、塔中有寺，是一座塔寺结合的典型藏传佛教寺院建筑。

多吉带着来到措钦大殿，说前几天藏历4月15日萨噶达瓦节时，这儿曾举行盛大的念经法会，格鲁派僧人居中，萨迦派居左，布鲁派居右。而在之前的4天坛城仪式中，也是三个教派各自辟一块地方。多吉说，一寺容三派，这就是白居寺的特别之处，而且在此殿表现得最为明显。他说，白居寺原来属萨迦教派，后来噶当派和格鲁派的势力相继进入，各派一度互相排斥，分庭抗礼，最后还是互谅互让，白居寺便兼容萨迦、噶当、格鲁３个教派，每个教派在此寺内都拥有数个殿堂，现在，7个属格鲁，3个属萨迦，1个属布鲁。

在宗山顶看到的莲花心，此刻就在面前，许多藏民在磕长头。多吉说，这是“菩提塔”，又名“十万佛塔”，是白居寺的标志。这可不是普通的佛塔，而是由近百间佛堂依次重叠建起的，被称为“塔中有塔”。塔内佛堂、佛龛以及壁画上的佛像总计有10万个，因而得名“十万佛塔”。多吉带领拾级而上，他说，一层是“事部”，二层是“行部”，这最下面两层是管“外修”的，三层“加瑜珈续”，四层是西藏历史人物，五层以上是“无上瑜珈续”，是管“内修”的。追问他内修的事，他神秘一笑，“不可说”。

十万佛塔的最高一层是塔瓶，可俯瞰江孜平原。塔瓶中部有一圈小佛殿，门楣上绘有3米长的印度湿婆神的慧眼，据传此眼可以辨别善恶。小佛殿屋檐上还挂着佛像风铃，在风中作响。多吉说，在这里能“听”和“看”，所以此塔也叫“十万见闻解脱塔”。

出白居寺，走在宗山脚下的街道上，会看到很多古老的藏式民居:墙面一律刷得雪白，刻上水波状花纹，以便可以挂上那滋养万物的牛粪;窗框镶黑色装饰，窗台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墙头的五色风马旗随风舞动。门牌上显示，这个村子叫“拉则村”，走在其中，见很多妇女在院子里纺羊毛，她们说，这是手工编制卡垫的工序，这里是有名的卡垫之乡，村里的妇女们或在家里织，或到村里的“江孜地毯厂”工作，织出的卡垫以色泽鲜艳、毯面柔软、细腻和风格浓烈而著称，是拉萨、日喀则市场上的抢手货。

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

过了江孜，直到浪卡子县，都一直要走盘山公路，基本上是些土路或砂石路，路况本来不好，赶上正在维修，我们只能走旁边更差的“便道”。这样，一路上像坐过山车，上下左右颠簸。我们的司机、西藏马头行者汽车俱乐部的领队小陆反而兴奋起来，他去年驾驶这辆北京吉普获得了中尼汽车集结赛的冠军，他说:“这样的路还算有点意思，有点像赛道了。”

一路上不时见到修路工人的身影，小陆说，“到了高处的冈巴拉山，前面的路就一马平川了”。只见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仿佛就在眼前，车在山里盘旋往复，却总不能靠近。山坡逐渐变绿，潺潺的溪水流淌其间，海拔5000多米的冈巴拉雪山就在头顶。这时下车奔向山边，发现半座山都被冰雪覆盖，凝固的白色冰舌就在离公路边两三百米地方，那是卡若拉冰川的末端，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一过冈巴拉山，路果然好走了，至朗卡子县，终于又上了平直的柏油路，山口处，已经可以看到盼望已久的羊卓雍错了。

羊卓雍错，也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羊湖”，意为天鹅之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羊湖的形状不规则，一个湖边的藏民说，就像一个蝎子。

难怪当地百姓流传着这样一首民歌:“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羊群。”羊卓雍错，它真是我们回拉萨前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