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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藏二十载,格桑花在日光城悄悄绽放

王姗姗 发布时间:2020-10-23 10:19:00来源: 中国青年报


在2020届普通藏族文科(3)班毕业晚会上,学生们为班主任吕淑霞献哈达。受访者供图


吕淑霞在拉萨中学教学楼前。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王姗姗/摄


2017年1月,09届宏志生诺吉·曲拥措姆(左一)去拉萨中学看望吕淑霞。曲拥措姆现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在职博士,在共青团中央统战部民族宗教处挂职。
吕淑霞和06级“宏志班”学生在拉萨中学合影。受访者供图

  “吕老师,教师节快乐!”

  2020年9月10日,吕淑霞迎来任教以来的第20个教师节。她不断地回复手机里弹出的祝福和感恩消息,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她和学生们打开了话匣子。

  “我今年就要去成都读博士,学成归来继续做一名人民教师!”“吕老师,一直记得那个您陪我去医院治疗肾结石的午后,谢谢您!”“亲爱的霞霞,9月我就去北京读书了,要想我哦!”吕淑霞援藏20年的时光像碎片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现,有泪点,也有笑点;有欣慰,也有亏欠;有失去,更有得到。

  一时间,她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试着将碎片拼凑完整……

  最强的“铠甲”

  无论哪一段记忆碎片,都绕不开20年前那个格桑花盛开的夏天。

  2000年8月,25岁的吕淑霞从山东曲阜师范大学毕业,和很多迷茫的应届毕业生一样,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难题。

  一心只想做人民教师的她穿着简朴的职业装,拿着简历和各类资格证书穿梭于烟台各大招聘会现场,期盼着招聘人员能在数以万计的应聘者中看出她强烈的任教意愿。

  找工作之路注定是波折的,对一心想跨专业做英语教师的她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作为家中唯一一个女孩和第一个高材生,吕淑霞没有因此而得到家人的“优待”,也就从未想过和家人倾诉就业之难,以获得一丝安慰。

  “我母亲40多岁才生下我,和三个哥哥也因年龄差而像是‘两代人’。所以,很多事情和他们说了也只能徒增烦恼罢了。”在吕淑霞的记忆里,出身贫苦家庭的她从小就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她瞒着家人和西藏自治区拉萨中学签订了8年工作合同。

  连日来“单兵作战”式的求职之旅在拉萨中学的招聘宣讲会上迎来转机。时任拉萨中学校长在讲台上描述着“西部大开发”政策、拉萨的蓝天白云、优厚的薪资待遇、顺畅的职称评定渠道……但最令吕淑霞心动的是她在拉萨中学能教英语课,以及作为一名拉萨中学教师肩负的帮助穷苦农牧民孩子走出高原的责任。

  在20多岁的年纪,迷茫的年轻人评估所谓的后果和挑战,一类是悲观的,他们也许内心憧憬挑战,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是选择了现实的安稳;一类是乐观的,甚至觉得必须亲自尝一尝苦涩这味调味料,人生才显得真实,才能称得上是不悔青春。

  “去!”吕淑霞无疑是后者。

  那时,“西部大开发”政策刚刚实行,拉萨经济、交通等各方面发展都还很落后。她仅有的一双百元皮鞋被一条条土路硬生生磨掉了底,水壶里倒出的是永远烧不开的“开水”,常常因小跑去教室而产生高原反应,和当时的男朋友也因异地而分手,无数次因想念几千公里外的父母而夜不能寐……更令她颇受打击的是,教学事业也并非想象中的一帆风顺。

  虽如愿成为英语教师,任教高一藏族C班,但因为是非英语专业出身,她必须比其他英语老师成倍地付出,才能有底气站上讲台。

  她像打了鸡血一样,几乎将所有的个人时间全部倾注在教学上,常常草草对付一口晚饭就赶忙跑去给学生听写单词、背诵课文、备课、琢磨教案到深夜,不厌其烦地和学生们分享西藏外面的世界,乐意接受学生的每一次“家访”邀请。

  两年下来,她和学生们愈加熟悉,教学能力也得到同事和学校的认可。就在她准备和学生们一起迎接高三、全力备战高考时,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学校通知她改任2002级汉族班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不再任教高三班。

  年轻气盛的她去找学校领导“辩论”,“他们是我第一批学生,两年朝夕相处,真的舍不得。不让我教高三,我就辞职。”她坦言,这是她20年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萌生了离开拉萨的念头。

  她的“威胁”没起任何作用,这场带着情绪的“讨说法”以她“战败”收场,但不论是从3年后她所带的班级取得优异的高考成绩,还是学校领导给予的能力认可,亦或是客观上积累的班主任经验来看,又是“胜利”的。

  没有赌气离开拉萨的吕淑霞,还迎来了另一场“胜利”——收获爱情。2003年年底,她和志同道合的援藏教师张顶杰结婚,第二年,女儿张馨予出生了。

  自此,平凡而幸福的三口之家在高原上扎下了根。

  20年来,吕淑霞被问及“因为什么留在拉萨”的次数要多于“为何来到拉萨”,她试着从记忆拼图中抽出一块最合适的碎片来回答,都失败了。但这次,她在和学生们的微信对话界面上,写下了她认为的最好回答:可爱的你们、和睦的家庭以及愈加壮大的援藏队伍成了我最强“铠甲”,让我告别了曾经“单兵作战”的日子……

  移动的“讲台”

  挑战还在继续……

  2006年,刚满30岁的吕淑霞没有因为照顾女儿而将重心转移,反而在教学事业上“加码”——向学校申请担任“宏志班”班主任。

  2000年,中央宣传部、中央文明办、教育部组织实施西部开发助学工程,2002年开始面向品学兼优的特困学生开办高中“宏志班”。

  作为西藏自治区第一所中学,拉萨中学自2002年开办“宏志班”以来,考虑到“宏志生”生活习惯和拉萨市区的本地学生有所不同,更不用说和汉族老师之间存在的文化差异,因此,班主任一职均由藏族老师担任,当时还没有汉族老师当班主任的先例。

  吕淑霞又一次找到学校领导“辩论”。这次,她以“胜利”收场——2006年至2015年,她连任三届“宏志班”班主任,班级本科率均为100%,一本率也从84%上升为90%和96%,还带动更多的汉族老师主动申请任“宏志班”班主任。

  由于“宏志生”学生汉语和英语水平参差不齐,交流和适应新环境成了吕淑霞首要解决的两大问题。教授英语课时,她会根据经典英文歌曲为学生们取英文名,用讲英文名著故事等方式让他们记得住、用得好英语。她还利用课后时间挨个和学生单独谈话、练习汉语,鼓励他们尝试用汉字写下个人简介,借助趣味汉字故事帮助他们发现汉语之美。

  “现在都记得吕老师教英语‘三最法’——最快速、最清晰、最大声。”毕业于南京航天航空大学的莫阿子是09级宏志生,因家庭贫困,直到小学四年级才开始上学,“我们的基础薄弱,但吕老师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早起陪我们早自习,晚自习后还要来宿舍给我们听写英语单词和语文课文,没有几个老师能做到这样。”

  白天是老师,晚上做父母。9年间,吕淑霞的“讲台”不只局限于教室里的三尺之地。

  很多宏志生因从小生活环境恶劣、健康意识欠缺,自身患有一些疾病但不重视,有的甚至是到高考体检才确诊。为了照顾好学生,她成了个“半路医生”,查询、搜集相关疾病信息,咨询医生,四处打听治疗方法,向藏族同事“取经”。每晚,她还重点去生病学生的宿舍关注病情有无异样。

  一次,班里一个女生因肺膜炎导致身体不适,无心听课。吕淑霞带着火罐到宿舍为她按摩、拔罐,进行辅助治疗。“罐有多大,拔出来的泡就有多大。拿针准备把泡里的水挤出来,结果划了一圈都没出来。最后才发现泡里面是像果冻一样的东西,根本流不出来。”每每想起那个女生,吕淑霞都心疼不已。

  “她从来不会因为学生家庭贫困、身体疾病亦或是学习成绩不好而区别对待。”德西忘不了吕老师带她去医院治疗肾结石的那个午后,“挂号、问诊、做检查的时候,看得出她是真着急了,最后还帮我垫付了医疗费,一直照顾我到晚上。”

  吕淑霞能走进学生的心里,还源于她细腻的共情力。

  2008年,06级宏志生洛桑嘎登作为西藏自治区学生代表去北京观看北京奥运会比赛。临走前,吕淑霞私下找到他说:“第一次去北京,别害怕,身上的钱够吗?”说着,她将事先准备好的路费塞到洛桑嘎登手里,再三嘱咐要注意安全。

  有段时间,学生次多(化名)常常上课走神。吕淑霞便找了个办公室,在没有其他老师的时间和次多谈话。

  次多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母亲的突然住院,他担心自己会成为孤儿才无心学习。此后,吕淑霞带着次多和慰问品开车一个多小时赶到曲水医院看望他的母亲,次多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其实,在3届“宏志班”中,单亲、留守儿童或是孤儿并非个例。吕淑霞能体会到他们因贫穷等家庭因素带来的自尊、自卑以及对爱的渴望,并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藏在内心深处的“禁地”。

  当然,吕淑霞并不赞同过度的“溺爱”和一味的同情怜悯,该严厉的时候也丝毫不心软。

  因为她知道取“宏图寄党恩、志愿为国强”之意的宏志生并非“草莓族”,他们更需要通过高考改变命运,他们身上肩负着一个家庭甚至是西藏教育事业的希望。

  也因此,她给自己立下“军令状”: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讲台。

  曾经,她因教学工作表现突出,被暂时调至西藏自治区教育考试院工作,如今看来,这是一次“高就”机会。

  在考试院近两个月时间内,她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也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家人,但她没有忘记自立的“军令状”,选择放弃了这次可能升职的机会,回归了讲台,继续教书育人。

  扎根讲台二十载的背后,是她不止一次抵住“诱惑”的坚定信念,是不把援藏作为个人“镀金”跳板的可贵品质。

  失衡的“扁担”

  吕淑霞像一个超大容量的“硬盘”,“装”的学生多了,留给自己和家人的空间就只能被压缩。正所谓,“扁担挑水两头搁,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这些年,她忙碌于讲台前后,心中对女儿和父母的亏欠,千言万语不能诉尽。

  吕淑霞从小就患有尿血症,虽没有给身体带来过明显的伤痛,但精力比一般人容易消耗得多。在缺氧的高原上,每走一步,消耗的体力较内地而言,也许是成倍的。

  她不止一次因过度操劳、体力不支住进医院。近两年,高血压和高血脂也愈发加重,心悸频次更是逐年增加,上课时的声音不如以往洪亮,步伐不再雷厉风行,下眼睑略显松弛的皮肤上“坠”着显而易见的眼袋,头顶是黑色短发没能掩盖住的斑秃,她也因此将亮色系的衣服都压在了衣柜最下面,“脸色看起来没精神头,撑不起鲜艳的衣服咯”。

  的确,在今年刚毕业的学生次珍记忆里,“3年里只见吕老师穿过一次橙色的运动衣”。洛桑嘎登每每在全区教师思政培训会上遇到吕淑霞,都会看到她时不时按一按手上的穴位,行动也比之前慢了不少。

  吕淑霞的丈夫张顶杰自1999年从西藏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拉萨第一中学教数学,教学任务重。这两年,肺部也常常出现不适,还因患有肠易激综合征,疼得一夜夜失眠也是常有的事。

  “我们俩都不心疼自己,只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本不该为我们的选择‘埋单’。”记者在采访时,见到了刚上完古筝培训课的吕淑霞的女儿张馨予。她皮肤白皙,个头也比妈妈高出不少,黑框眼镜下是自学的时尚眼妆,爱和人打招呼,但大多时候,还是喜欢和手机“独处”。

  和母亲一样,张馨予在3岁时,也被查出了尿血,加上对拉萨生活环境和气候条件的不适,吃药打针成了家常便饭,5岁长期定居拉萨前,她只能不停地往返于拉萨和四川广安的爷爷奶奶家,调理身体。

  那时,吕淑霞刚带第一届“宏志班”,没法抽出时间照顾女儿,只能在寒暑假带着她四处求医。

  吕淑霞在纸上列下网上能搜到的相关专家的信息,带着女儿做各种检查,但结果都不理想。她开始打听民间偏方,自学拔罐、推拿和艾灸,只要是听说可以缓解女儿病症,什么她都会试一试。

  她想尽可能地弥补女儿,周末寒暑假坚持接送上下古筝课,亲自辅导作业,参加各类亲子活动,下载当下流行的歌曲和女儿分享……当然,有时刻意的“殷勤”也引得女儿“嫌弃”和“吐槽”。

  去年,身体逐渐好转的张馨予考上了河南郑州第四中学的内地西藏班。“小时候就陪伴不够,现在又去了异地读书。”高兴之余,吕淑霞心中也多了几分不舍和亏欠,所以,每当寒暑假女儿回拉萨时,她又不自觉地格外“殷勤”。

  不论对女儿有多亏欠,最起码每天都能见着,不会存在距离的阻碍,但对千里之外的父母来说,“连最基本的尽孝都是有时间差的”。

  因和丈夫的家乡相隔太远,放寒假时,一家三口就去广安陪伴公公婆婆;放暑假时,才回山东烟台看望父亲母亲(西藏学校的寒暑假时间和内地相反,寒假为2个多月,暑假不到1个月——记者注)。青藏铁路开通后,她可以坐火车到北京或者徐州,再转车回山东烟台,但单程就要花费3到4天。

  离家千里,交通不便,20年来她回山东的次数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在二老床榻前悉心照料,这大概就是“回不去的是故乡”所描述的两难境地吧!

  前几年,为了让患有牛皮癣、一辈子没去过公共浴池的父亲能舒服地洗澡,她在家乡温泉小镇给父母买了一套温泉水可以通到自家浴室的两居室。她把这当成能力范围内可以实现的一份孝心,而至今在拉萨的住处,女儿张馨予的房间还只是客厅一角。可见,她口中的“能力范围内”实际上是她的最大限度。

  聚少离多、报喜不报忧成了她和父母的相处之道。有一年寒假,70多岁的母亲上山搂草时摔伤了腰,卧床了半个多月也没告诉她。在后怕、愧疚以及万幸等复杂情绪下,吕淑霞在电话里“吵”了母亲几句。

  “父亲84岁的时候被查出胃癌晚期。我母亲不愿麻烦儿女,就自己骑着三轮车送我爸就医,直到2017年我父亲去世。其间,每次打电话都说父亲病情好转,让我安心教书……”眼泪滴在吕淑霞黝黑的手背上,父亲的去世成了她心里最痛的疤。

  张馨予也记得,从山东回来后,妈妈抱着她不停地哭着说:“妈妈没有爸爸了,妈妈没有爸爸了……”

  如今83岁的母亲成了独居老人,但吕淑霞依旧不能陪伴左右,因为,刚满45岁的她接到学校的新任命,担任2020级“宏志班”班主任。

  这是一场永远超越算计的人生

  “比起‘宏志生’,我对你们管得太松了,下一届还是得严厉些。”今年8月初,吕淑霞和刚毕业的2020届普通藏族文科(3)班的学生约在常去的凉粉店,这是学生离开西藏去内地读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强扎是个典型的藏族男孩,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在眼眶里转啊转,好像在“筹划”些什么。他是班里公认的最调皮的学生,对学习以外的任何事都充满了好奇心,也因此挨了吕淑霞不少批评。

  “吕老师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或孤立我,对我和其他学生是一样的。”强扎今年高考分数并不理想,但仍在毕业后第一个给吕老师发了条感谢短信。

  吕淑霞知道,“藏族孩子虽然特别要面子,但他们是善良的,从不记仇,我从来不怕他们因为挨了批评而记恨我”。她记得刚来拉萨中学时和一个学生发生的最大一次冲突,“旦巴旺久学习态度不端正,被我当众批评后摔门而出。但是下课后又笑嘻嘻地跑来帮我搬自行车”。

  今年已经36岁的旦巴旺久不太记得这次“冲突”,就记得“吕老师对藏族孩子格外好”。

  的确,即使学生毕业,吕淑霞对他们的关心也未停止,她无私的爱依旧产生着“效益”。

  2013年,吕淑霞带着女儿到北京寻医,和正在北京读研的洛桑嘎登见了面。

  “她以给侄儿买衣服的借口,让我陪同挑选。在分开时,快速把衣服塞给了我,让我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多参加些社团活动。”洛桑嘎登至今都记得2013年站在北京地铁口的那个瞬间。

  洛桑嘎登坦言硕士毕业后回西藏教书的选择就源于吕老师,“我也想做一名能走进学生心里的人民教师”。

  大学时,莫阿子因汉语水平差,常常因表达不清惹笑话,久而久之也就不敢开口,变得自卑、内向。

  “毕业时,吕老师和我们说过大学不要做‘书呆子’,要全面发展。但现在……”消沉的莫阿子萌发了一个念头,“当初吕老师教的‘三最法’能不能用来学汉语?”

  大二开始,每个清晨,她都会在校园一角大声地朗读文章。她记得吕老师常说的“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收获”。一年下来,她终于可以无障碍地在公共场合发言。重获自信的她不仅参加了各类社团,还自发组织了支教活动。

  “只有他们走出去了,并把先进技能和理念带回来,我们的家乡才会越来越好,才会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到西藏、留在西藏!”如今,莫阿子选择回到家乡昌都创业,“我要把曾经得到的爱传递给更多像我一样的藏族孩子。”

  吕淑霞的付出不只得到学生的认可。一次,她走在路上,一个陌生的藏族女人和她热情地打招呼:“我老公不止一次说您对藏族学生特别好,谢谢您。”原来,她是学校原政教科老师的妻子,听说过吕淑霞在拉萨中学教书的故事。

  如今,吕淑霞和学生们依旧保持联系,一些学生主动联系她,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都被她拒绝了。她从未想过从学生身上图些什么。

  有人说吕淑霞“亏了”。他们将其20年的援藏岁月量化,试图用理性的数学公式或所谓的“成功”标准去计算或评判她的得与失,最终得出结论——奉献至今,仍是个普普通通、最平凡不过的高中教师。

  的确,她是平凡的,没有惊天动地的感人事迹,也没有经历什么戏剧化的跌宕人生。但她又是不可或缺的。她像高原上一朵默默绽放的格桑花,虽没有玫瑰的娇艳,也不及牡丹的高贵,但只要成片成片地绽放,就能创造出雪域高原上最为震撼的花海景观。

  在庞大的西部基层工作者群体中,像她一样平凡的人无疑是大多数。他们几十年、一辈子,有的甚至是几代人甘愿平凡,这种极致的平凡,又何不是一种“非凡”呢?

  今年暑假结束前,吕淑霞一家决定约上张顶杰的大学同学和家属“过林卡”(在西藏指郊游的意思——记者注)。从吕淑霞讲述“过林卡”时那种兴奋的表情中,我似乎一下子掂出了扎根基层的“吕淑霞们”所获得的那份一般人难以得到的沉甸甸的幸福。

  “有的被分配到拉萨偏远的区县教书,有的夫妻二人分在不同的地区,有的自身存在残疾但仍坚守讲台……这些年我结识了许多援藏教师,我们像家人一般彼此珍惜。”吕淑霞穿着一身深色系的衣服,一边向记者介绍每一位援藏教师的故事,一边招呼着大家吃水果。

  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聚会,没有主角,没有觥筹交错,也没有阿谀奉承。孩子们聚在一起打游戏,男人们聊聊教学、谈谈工作,女人们则更关注子女的学习生活以及养生方法。因为他们信念一致、彼此珍重、感情淳朴,每一次聚会都堪称是“真正的幸福的盛会”。

  “格桑花开,无所顾忌地绽放……我捂住胸口对望着西藏,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向往。”吕淑霞望着蓝天唱起了最爱的《格桑花开》,这场像家庭聚会一般的“过林卡”在蓝天、白云、溪水的见证下温暖进行,草地上成片的格桑花也悄悄地融入了这场“盛会”……

(责编: 常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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