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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那边的风景——尼泊尔纪行

文·图/韩书力 发布时间:2006-06-21 10:35:57来源: 中国西藏

博达纳特大白塔为尼泊尔塔之冠

  在纪念中国、尼泊尔建交50周年之际,2006年元旦,应尼泊尔国际网络文化协会主席迪帕克先生之邀,中国西藏美术家代表团一行7人携50幅新作,取陆路由拉萨西行越过喜马拉雅山经边境重镇樟木赴尼泊尔。迪帕克先生和翻译小徐比我们早半小时抵达樟木,并为代表团订好了旅舍。我们此行多数人是首次访问尼泊尔,笔者虽是第三次访尼,但坐汽车从海拔3000多米的拉萨越5000多米的喜马拉雅山口后又一路疾驰到1600米的樟木,再下到1300多米的加德满都,还是第一次。终于看到憧憬已久的大山那边的景观了,加之醉氧反应,弄得大家都兴奋不已,我和版画家罗伦张先生当晚都是吞下一片安定才最终让大脑皮层安定下来的。

 

有露天博物馆之称的古城巴德岗一角。

  次日上午我们办好相关手续,跨过友谊桥,便算是踏上了友好邻邦尼泊尔的土地。上车后小徐告诉大家,樟木到加德满都只有90多公里,但因都是又窄又弯的山路,加上途中的若干军警检查站,估计至少要走六七个小时。加德满都与北京时差两小时又十分钟,黄昏时分,车子终于驶进了加德满都国王大道旁的狮子酒店,尼泊尔美术协会主席塔帕先生等在酒店迎候,并为每位团员献上了金黄色的鲜花花环,我们访问尼泊尔的日程自此正式揭开。

画展开幕


  经过两整天的布展,1月5日下午5时,《西藏当代画展》在加德满都市中心的希扎达尔画廊隆重开幕。法、德、美、以等近20个国家使馆和联合国驻尼机构的文化官员及加德满都文艺界、新闻界人士400多人应邀参加开幕仪式。尼泊尔国务大臣扬吉拉女士、中国驻尼泊尔孙和平大使先后致辞祝贺并共同为画展开幕剪彩。热情的来宾们对展品看得很是认真,西藏画家们更是不时被记者或观众拉到作品前问这问那。每个人都在忙着楼上楼下地或答问,或签名、或陪照,竟无暇喝上一杯酒会上的饮料。应该承认,在尼泊尔国内局势尚不稳定的情形下,这个在军警的路障和枪口保护下的开幕画展,居然能够引起观者们如此高的热情,实在是出乎我们的预料。

 

中国驻尼泊尔孙和平大势致词祝贺西藏当代画展开幕。

尼泊尔国际网络文化协会主席迪帕克先生(中)与西藏画家合影。

尼泊尔皇家学院院长在学院大门欢迎西藏美术代表团。

  开幕后的几天里,尼泊尔主流媒体如国家电视台、电台、《喜马拉雅时报》、《首都日报》、《新兴尼泊尔报》等都陆续以较大篇幅刊出画展的消息、评介文章和作品图片。而这些评介大致可归纳为两新两性,认为“这些来自中国西藏的当代绘画作品风格面貌新,表现领域新;既有对西藏传统绘画的继承性也有画家审美特征的独到性。”“纵观整个画展,人们会自然得出如下的认识,这些艺术是东方的,是西藏的,是当代的。它会令人愉快地联想到那里优秀的唐卡画与壁画。”

  画展开幕后,按日程,代表团首先拜访了尼泊尔皇家学院所属的尼泊尔美术协会,参观了长期有作品陈列的国家艺术画廊并与30多位艺术家(其中有几位2001年曾在拉萨举办过“尼泊尔现代绘画展”)举行了座谈。由于场合和语言限制,这种座谈只能说是礼节性的。而具有实际交流内容的还是彼此以画会友,拿作品说话。尼泊尔国家画廊陈列的作品与6年前笔者首次参观时几乎没有变化,数百件绘画雕塑,无论是表现内容还是形式手法上,十之八九都有着明显的西方现代绘画的影子,反而很难看到当代画家对尼泊尔优秀传统绘画与雕刻吸收与借鉴的痕迹,好不可惜。对此连塔帕主席也无奈地对笔者说,其实这些作品在国内几乎无人问津。

在尼泊尔写生


  代表团行前,尼方便电话告知届时将安排尼中两国画家在斯瓦扬布佛院共同写生作画。到加德满都后,接待方进一步解释说,据尼泊尔史料记载,700年前的阿尼哥时代,尼中两国艺术家就曾在斯瓦扬布雅聚并对景写生。

  1月6日清晨,西藏画家和尼方画家各7人,带着画具同乘一辆中巴车开赴斯瓦扬布佛院,在与那著名的大白塔渐行渐近的颠簸中,笔者心中不禁泛起对两国古代艺术家那次“兰亭”雅聚的遐思。而今我们接过古人手中的接力棒,不远千里来到喜马拉雅山南麓续写艺术和友谊的篇章,怎能不深感光荣和自豪。谁知即使是对景写生,两国艺术家也有较大差异,尼泊尔画家多是对实景而画意念,如一位沙阿王朝后裔画家居然将眼前的景物画成蒙克式的夜空。与熟视无睹的尼泊尔同行比,西藏画家则规矩本分得多,我们真是像完成学生作业一样一笔一划地对景速写,因为那座有着千年历史的紫特亚式大佛塔的独特造型,那被晨光点染出来的神秘色泽,那迎风飞翔的群鸽和微微飘动的五色旗幡的完美构成,令我们不忍舍此而求他。

  根据画家们的特点,代表团索性将尼方未安排节目的两整天空出,而让画家们自由组合,或参观艺术之城——帕坦,或探访露天博物馆——巴德岗,或徘徊于老城塔庙的小街山巷去寻幽探胜。

 

加德满都街巷中随处可见到这样水平的雕刻艺术品。

 

金铜作坊和木雕村


  始建于公元3世纪的帕坦是加德满都三镇之一,离加都5公里,帕坦又称拉利特普尔,尼语意为艺术之城。因为此地自古以来就以金铜雕刻工艺发达闻名于世,同时它又是整个尼泊尔王国里最古老的城市,建城至今已有1700多年,帕坦城的布局据说是根据佛教法轮的形状规划的,以帕坦故宫广场和吉祥街为中心,四围密集的古寺、宝塔、殿宇、民居和造型各异的雕像群形成了一道极其抢眼的文化风景线。

 

华表上的鸟王石刻。

  此外,对于西藏画家更具有诱惑力的去处,便是遍布于帕坦城大街小巷的那一间间前店后场的金铜佛像作坊。团里画家不少人受家人或亲友之托,肩负着来此请回几尊佛像的任务,所以,约好的集合时间过了还迟迟不见人影。当大家提着大包小包陆续回到车上,塔帕先生通过翻译说如果各位不太累,他还要带大家去看一处木雕村——崩玛蒂看看。还在亢奋中的画家们异口同声地呼应:好!去崩玛蒂!汽车沿着丘陵坡路七拐八弯地开了一个小时,才驶抵村口的彩门,塔帕主席引领大家步行至崩玛蒂村,村落并不大,好像只有两三条街巷的格局,一律的三层高的红砖房,透过夕照的光束,行人、黄牛与鸡鹅悠闲地你来我往,一派简朴纯净的田园暮色图。

  与帕坦一样,这里街面上也多是前店后场的木雕作坊。艺匠们均为青壮年,眼准手快,作起活来透着利索气。为迎合旅游市场,更为防止开裂变形,这里的浮雕、圆雕、透雕的佛菩萨诸神像和象、犀牛、宝马、金鱼等可圈可点的造型都是在旧木料上刻就的。笔者选了一尊木雕坐佛,商家还一定要我闻闻木质的檀香味。(回到拉萨供养了几天香味全无,我怀疑在崩玛蒂闻到的香味是特意喷上去的)。其他团友们也都在此地选购了从5万卢比到几百卢比的若干木雕作品。在崩玛蒂,我惊奇地发现在一家作坊里3个青年艺匠已完成和正在雕刻的西藏后弘期(公元10世纪)的经书封板木雕,要不是眼见为实,真不敢相信面前的青年竟会是这门木雕绝技的薪火传递者。年轻人告知说现在正刻的和刻好的是外面的订件,每件价格在4万卢比上下,因为除了手艺工时,材料也很难,必须是几百年前的旧版料,而这样的旧木板至少要一万卢比才能拿到。


巴德岗


  有露天博物馆之称同时又是世界文化遗产的巴德岗也是加都三镇之一,距市中心15公里。巴德岗古称科普林。因其地处通商要冲,所以13世纪马拉王朝便定都于此且大兴土木。15世纪末马拉王朝分裂,加德满都河谷的加德满都、帕坦、巴德岗三国各自为政形成鼎立之势。巴德岗建筑之所以能够木秀于林,是得益于当时的国王布帕廷德拉对艺术的偏爱。

 

典型的尼泊尔风格的门户。

  与帕坦古城相似,兴建于500年前马拉王朝时期的故宫广场是这座博物馆城的华彩段落,周围的美术博物馆、55窗宫、金门、布帕廷德拉华表和美不胜收的金、木、石雕刻艺术也都闻名遐迩。建于18世纪初叶的5层塔巍峨壮丽,是尼泊尔古代建筑艺术的标志和象征,也因此登上了尼卢比千元大钞的图案。相传5层塔正是布帕廷德拉国王为之破土奠基,另有碑刻记载修建过程中这位喜爱艺术的国王还参加过背石运土的义务劳动呢。加都三镇无数的宫殿、庙宇、庭院、广场建筑大都附属着石刻或铜雕的力士、大象、狮子、狮鹫、老虎、孔雀等大型雕刻,看来比去,我以为,巴德岗的石雕狮子为此中之最,因为其形与神,其雕刻语言的运用及材料与材质美都臻于出神入化之境。由于接待方希望我们探访巴德岗后再上纳甲尔科特山顶观赏日落日出,客随主便,这样代表团在露天博物馆停留的时间只得压缩为一个小时。初次来此一游的朋友们只好是直眉瞪眼行色匆匆,似乎什么都看了,可什么又都没看明白。

 

中尼画家合作的《2006-和平·友谊》

 

塔庙和街区


  加德满都的旧城商业区,有一片被中国人泛称为塔庙的街区,那里书店、古董店、旅游品店、咖啡店和中小型旅馆鳞次栉比。所以此次访问尼泊尔,塔庙自然也是团友们大把花钱拉动当地经济的地方,只要是拉萨没有的图书画册,只要是看得上眼的金铜陶木工艺品和花色图案有南亚特征的多类织物,大家出手都很生猛,并且还要相互攀比。你买了,我也要买。总之是直到两手提不动了才想着打车回旅馆。被大家讥为成熟的购物者的罗兄与我结伴逛塔庙,一个小时不到我俩居然先后3次进兑换店换卢比,由此可见塔庙商品的诱惑力之一斑。

  尼泊尔国土面积14万平方公里,人口2000多万,有60多个民族,100多种语言,据说其中一种语言只有2个人还在使用。尼泊尔全国83%的人口信奉印度教,并且是世界上唯一以印度教为国教的君主立宪国家,15%的人口信奉佛教,虽然2500多年前佛祖诞生于尼泊尔。不过在这里,印度教与佛教却是能友好共处并相互兼融的。在加德满都不少人就是“既信奉印度教,又信奉佛教,他们既到斯瓦杨布佛院顶礼,也去帕苏帕蒂纳特斯膜拜。”尼泊尔人有句类似口头禅的话是:“加德满都屋有多少,庙有多少,人有多少,神有多少。”乍听有点邪乎,而实地踏访过加都的人大都会认同这种说法。因为在这座城市数不胜数的街巷弄堂里,几乎找不出哪一条街是没有寺庙或神龛的。

  几天前我们写生过的斯瓦杨布紫特亚大塔,笔者以为那是加都最大的佛塔,其实不然,加德满都最大的佛塔是坐落于市区内的博达纳特大白塔,当地人称之为宝塔。这座建于公元6世纪的覆钵式佛塔,传说是由一位属鸡的贵族玛·恰木斯出资始建,远远望去13层鎏金塔冠辉煌夺目,半圆形的塔腹下面是高低错落的5层基座,基座外檐壁面上分布着80个壁龛。这种形制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西藏江孜的10万佛塔,所以西藏同胞至此更是倍觉亲切。

 

有菩提树的佛诞址(尼泊尔明信片)

 

兰毗尼


  1月8日清晨7点,在塔帕主席陪同下,西藏美术家代表团一行驱车赴尼泊尔南部的兰毗尼佛祖诞生地去拜谒参观,加德满都至兰毗尼距离300多公里,一路上经过十几个检查站,颇费周折,所以整整走了9个小时。

 

  笔者上次到兰毗尼是4年前的8月底,正值尼泊尔雨季,天也奇热。记得当时是趟着过膝的积水才走进佛诞园的,那次是要经过水深火热的考验才让拜谒佛祖诞生地。而这回,兰毗尼则是少有的阴冷,旅馆里每人只有一毯一单过夜,打开空调又是只制冷不制暖,令人坐立不安。想来佛祖又是在考验大家的诚心了。而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了,大家放下行囊下楼,胡乱吃了几口尼餐便随塔帕主席疾行奔赴两公里外的佛诞园。走进园内只见净水莲池、阿育王柱和佛诞生地的配套建筑均已竣工。莲池一侧的两棵巨大菩提树依然伸展着苍劲婆娑的枝干,在寒雾中抖落下片片贝叶,一任信徒和游客们采撷收藏。这两棵树与摩耶夫人右手扶菩提树枝,从腋间生下释迦牟尼的所谓佛诞地圣址相距100余米,所以我们判断此菩提非彼菩提也。在瞻仰佛诞圣址时,我还一门心思地寻找那棵圣诞树的踪迹,可惜解说员回答得让人不知所云。塔帕主席显然看出了我这种爱认死理的毛病,当晚回到旅馆,他特意赠送笔者两张佛诞园明信片,其中一张分明挺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而另一张则是屋顶上光秃秃的佛诞圣址图,和我今天下午拍摄的一样。

 

西藏画家巴玛扎西在帕坦古城皇宫留影

  次日返程途中,塔帕主席通过翻译告诉笔者一行;昨晚他请教了当地人士,才知道那棵真正意义上的圣诞树是被日本人买走了。至于什么人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日本人买走后又拿去做了什么?谁也说不清了。

  兰毗尼应该是头几批入选的世界级文化遗产,是全球亿万佛教徒心目中的圣地。在这里人们又一次目睹了一场文化与金钱的遭遇战,也真是很无奈的事情。身处旁观地位的我继而又想,将来尼泊尔发达了,不知他们可有收购奈良或京都古寺上某些关键构件的计划。

(责编: 张素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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