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热振寺
热振寺全景。
公元1840年,一个名叫钦则旺布的僧人,不畏风尘,走遍卫藏腹地,将藏传佛教各派系各主要圣迹有条不紊,脉络分明地记载在《卫藏道场胜迹志》里。这部古书记载的第一个寺院就是“佛的阿兰若降热振寺”。说起热振寺,大多知道的人会说:那里有许多大柏树。
从拉萨去热振寺有四条线路可供选择,可以称之为“走山”、“走沟”、“走河”和“109”。“走沟”是指从拉萨色拉寺向北,沿夺底沟过嘎木拉山口经林周县去旁多乡到热振寺。“走山”是过帕蚌寺,过嘎啦山口去林周;“走河”又有两条:从拉萨往东,沿拉萨河到达孜县,沿澎波河到林周县。这几条路都要翻过4850米的恰拉山。如果绕墨竹工卡,也可以溯拉萨河去旁多,再溯热振藏布到热振寺。
我们走的是109国道,到当雄宁中以北下国道,沿马鲁藏布到林周旁多,多绕几十公里,沿途海拔在4200米左右,免去了翻越海拔4850的恰拉山。
林周县旁多乡从元代以来就是交通枢纽了,尤其到了清代,旁多乡更成为青海与西藏间的大路要道,旁多是热振藏布、乌鲁龙曲和扒曲的汇合处,水草丰美,历史上是屯兵和驻防的重地。如今,西藏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在这里建设。
过旁多23公里,到了林周县唐果乡格巴村普央岗钦山麓,海拔4230米。距离拉萨不到200公里。迎面一片令人惊诧的松柏林,热振寺到了。
热振寺偏僻,远离中心城镇,特别是经历了1947年热振活佛遇害的人祸和1952年8月桑雄地震的天灾,热振寺灵塔倒塌约200座,殿堂、佛堂、僧舍倾倒多处,共计774间……使昔日灿烂的“佛的阿兰若”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久江白多吉” 佛像,是文殊菩萨、观世音和金刚佛的组合,他是阿底峡的本尊。
◎壁画中的阿底峡尊者。
又过去了几十年,热振寺正在逐渐地修复。寺院经堂已经占满了整个普央岗钦山麓,主体建筑有措钦大殿、热振喇章等。措钦大殿有佛殿和经堂,最下面的建筑是大经堂,坐北朝南,四周有若干小经堂,供奉着各种佛像、经卷和各种宗教用品。经堂内外似有墙壁两层:内层是《甘珠尔》、《丹珠尔》的经架相隔,外墙壁为石头砌成。经堂后面建有森康,是达赖喇嘛和摄政王巡游时的住锡处。
寺里供奉着阿底峡尊者等中外高僧的灵骨舍利佛塔108座。在柏树林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古塔。每年藏历7月15日,人们都要到这里聚会,过帕邦塘廓节。因为这一天“密集空行母”(就是那些与活佛合修密宗双修功的女子)荼吉尼卡卓玛等10万天女将下凡到热振寺前面的草原上来给人们祝福。如今每逢这一天,各地的善男信女和虔诚的信徒们,千里迢迢,云集在这块美丽的磐石草场上,敬献各种供品,念经诵咒,祈祷平安昌盛,百业兴旺,功德圆满。
大经堂东南侧的小经堂很热闹,里里外外都在忙乎,我走到大门口,看到一个画匠正在画门神四大天王的底稿。我问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告诉我,都是从拉萨来的。
走进经堂的大厅,就像进入了美术馆一样,经堂的门斗拱、门楣、梁柱和雀替都已经彩绘粉刷好了,柱子很朴素,都是简单的方柱。经堂的其他设施还没有开始建设,整个大厅就是一个画廊。
我仔细地欣赏着这些未完成的艺术品,最吸引我的是一张还没有着色的巨幅图画,那是热振寺全盛时期的全景图,热振寺的金殿层层叠叠,依山而上,每个大殿各不相同,殿内供奉着不同的圣贤,历代热振活佛在殿堂里讲经,山路上,僧人们鼓号齐鸣,草地上,帐篷打开,迎接着远方神圣,一百零八塔整齐地排列在巨柏的怀抱里,满山遍野的巨柏就像云彩一样在热振寺周围飘舞。
巨柏是西藏特有的古树,昌都俄洛乡朱角山一带的唐代古柏树,据测算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林芝有900多株柏树,平均树高30米直径1米,据说最大的一株已经两千多岁了。
据说,热振寺的周围有三万株古柏,树龄在千年以上,传说是仲敦巴·杰微迥乃的灵树;还传说观音菩萨曾在普央岗钦山修行,功成圆满后剃下的头发化为柏林,从不枯败;还有人说,藏王松赞干布到这里巡视,把洗发的水洒在山坡上,并祈祷祝福,于是长出了三万棵翠绿的柏树。
千年古柏,千年古寺,看来,这还是仲敦巴在建寺之初的设计吧。热振寺又称“翘角寺”,由噶当派创始人仲敦巴创建于1056年,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比拉萨著名的三大寺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早350年以上。“热振”是“根除一切烦恼,持续到超脱轮回三界为止”之意。
热振寺的措钦大殿。
寺庙创始人仲敦巴于1005年出生于现在的堆龙德庆,那时正值西藏分裂时期,他幼年到处做工,开始学习藏文和梵文,并接触了佛教。1045年阿底峡准备返回印度时遇到了仲敦巴等人,他们是专门迎请阿底峡的,于是阿底峡又随仲敦巴等人来到卫藏传法。他在拉萨一带传教收徒,前后近十年,影响甚大。最后于1054年圆寂于拉萨西南的聂塘。1056年初,仲敦巴带领阿底峡的其它弟子连同阿底峡的遗体一起搬到了热振,同年修建了热振寺,将阿底峡的遗骨供奉在热振寺银塔中。阿底峡到达卫藏标志着佛教复兴势力由阿里进入卫藏,在西藏佛教史上称作“上路弘法”。而来自青海丹斗寺的弘扬,被称为“下路弘法”。阿底峡为后弘期西藏佛教的复兴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藏传佛教噶当派的鼻祖。噶当派就是以热振寺为根本道场,由此形成噶当派。
格鲁派正是在噶当派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宗喀巴大师在《菩提道灯论》的基础上,写成了《菩提道次第广论》,这一教义成了格鲁派的最重要理论著作。15世纪格鲁派兴起后,原来属于噶当派的热振寺,逐渐改宗格鲁派,成为黄教寺院。
热振寺兴建以后的几百年间,其教法传承都是师徒相传。1064年仲敦巴在热振寺圆寂后,阿底峡的弟子和仲敦巴的弟子继续担任堪布。直到16世纪,热振寺活佛已转达到第十二世;但热振寺真正的转世制度是从第七世达赖时期开始的。第一世热振是第七世达赖喇嘛的经师,第二世热振是格鲁派祖寺甘丹寺的赤巴;第三世热振1845年出任西藏摄政王;第四世热振任第九世班禅的经师;第五世热振出任西藏噶厦政府摄政王;西藏和平解放后,第六世热振为西藏自治区佛教协会理事。现在的第七世热振活佛出生于1996年10月,是中央政府批准认定的西藏大活佛之一。
第五世热振活佛,全名热振呼图克图?图旦绛白益西丹巴坚赞。1912年出生在西藏加查县热麦村一个穷人家里。传说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雪,乌鸦用嘴在雪地上划出藏文“热振”二字,同时还有许多这一类的传说。于是十三世达赖命热振寺僧侣查访,经过打卦问卜的手续,确定他是第四世热振活佛转世灵童。于是报告给十三世达赖喇嘛,同时报请中央政府蒙藏院备案,5岁时被送入曲科杰寺学法。按照传统惯例,他进入色拉寺学习,于1931年20岁的时候,在拉萨传昭法会上考取“拉然巴格西”学位。
1932年5月,十三世达赖莅临林周县的热振寺,在热振寺驻锡了15天,两人相处得很融洽。一天,达赖走到一棵巨柏前说:“我死了以后,请用这棵柏树作为处理我法体的主要材料。”说罢亲自在柏树身上作了记号。当时五世热振活佛立即跪下拜伏在十三世达赖膝下,以示忠心不二。据说用这棵柏树所造的殊胜灵塔:善如意大金塔至今还保存完好。
担任西藏噶厦政府摄政的第五世年仅22岁时,就经中央政府批准出任摄政,被赐为“辅国宏化禅师”。在摄政7年间平安无事;抑制和削弱上层亲英势力,密切与中央政府的关系;在十四世达赖的认定和坐床上,维护中央政府的权威;领导僧众念经祈祷祖国抗日战争早日取得胜利。总之,热振活佛任摄政期间是清末以来西藏与祖国内地关系最好的时期,热振活佛为汉藏民族关系方面作出了许多可敬可泣的事情,被公认为爱国主义者。
小经堂已经开始修复,现在整个大厅就像一个画廊。
热振活佛的做法引起西藏亲英上层势力的不满,于是乃对热振活佛造谣毁谤,并利用宗教降神方式,说热振有三年厄运,需要闭关静修,方可禳解。热振活佛衡量情势,为了缓和对立,决定暂时辞职。摄政王,由他的师父达札代理,以三年为期。
1941年达扎上台,亲英势力迅速膨胀,掌握了噶厦的主要权力,大搞分裂活动。1942年西藏非法设立了“外交局”;1947年在印度泛亚洲会议上以国家名义参加并把雪山狮子旗(藏军军旗)作为国旗悬挂,受到中央政府的强烈谴责。面对这种倒行逆施,热振活佛忧心忡忡,“这一状况继续下去,西藏必将为帝国主义所吞并,这是我们无法忍受的”,要求中央支持他重新摄政,“为增进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作贡献”。这引起了分裂势力的极端仇视和嫉恨,他们以“倾向内地中央、谋害达扎”的罪名,武力拘捕热振活佛,查封了热振寺。
1947年5月7日热振被害于布达拉宫厦钦角监狱中,终年仅36岁。西藏地方政府宣布热振罪状中居然有“热振勾结中央危害达赖摄政”一项。
当时由于南京中央政府正忙于国共内战,对西藏事件鞭长莫及,西康省长刘文辉受了西藏噶厦政府的贿赂,置之不理。因此热振事件不了了之。
五世热振活佛遇害后,亲英分子、摄政达扎革除了热振世系的呼图克图封号,并不准转世。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在热振拉章的官员及热振寺僧众的努力下,在拉萨市泰崩岗一个富户家中找到了一个刚满3岁的藏族男孩。男孩生于1948年藏历12月12日,后经十四世达赖认定这个小男孩为五世热振活佛的转世灵童,并于1955年正式在热振寺坐床成为六世热振活佛。
1997年2月13日,病魔夺去了六世热振活佛的生命,圆寂时年仅50岁。
第五世热振活佛像。
现在的七世热振活佛已经12 岁了,法名为洛追嘉措· 赤烈伦珠。
六世热振活佛圆寂后,在西藏自治区的关心下,成立了六世热振活佛转世灵童寻访小组,按国务院及西藏自治区政府有关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的规定,并按宗教仪轨和寻访灵童的传统做法,开始寻访工作。
在一年的时间里,寻访组在西藏境内8个县、31个乡镇秘密探访。最终,在那曲地区嘉黎县阿扎乡发现了藏族牧民央青和鲁姆于1997年(藏历火牛年)8月12日所生的男孩索朗平措。他的特征与占卜、观湖谕示的内容竟奇迹般地完全吻合。寻访组和热振寺将灵童情况上报拉萨市和自治区政府,经国务院宗教局同意,并委托西藏自治区政府批准,2岁的索朗平措成为六世热振活佛的转世灵童。
2000年11月6日,藏历土兔年12月10日,在大昭寺释迦牟尼等身像前,举行了六世热振活佛转世灵童的认定、剃度、取法名仪式。至此灵童成为七世热振活佛,法名为“洛追嘉措·赤烈伦珠”。
现在七世热振活佛居住在热振寺前方的热振河边,由于山水环绕,树木茂密,尽管海拔高度已经有4135米,但我们没有任何缺氧的感觉。走进活佛居住的院落,鸟语花香,午后,活佛在午休,我们在宁静的院落里等了一阵子。老院子是前世活佛的夏宫,老房子外,长满了大柏树,一片绿茵。在新老房子间,有许多健身器材,看来小活佛还是很喜欢锻炼身体的。
第七世热振活佛出生在一个普通的藏族牧民家庭,他的父亲央青是一位很普通的牧民后代,在嘉黎县里工作,母亲鲁姆是嘉黎县阿扎乡人,一直在家里放牧。
直到4点我们终于见到了12岁的第七世热振活佛。当活佛放下手里的经书,把哈达放到我的肩上,当我们握着对方的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很大方,很轻松,于是轻声问活佛:我可以给你拍照片吗?他依然很轻松地微笑着说:可以。于是我们有了第七世热振活佛的许多照片。
明亮、宽绰的会客室里,只有活佛的宝座高高在上。这一世热振活佛的时代,要比他的前世好的多得多了,我们看着这个孩子,不禁总想起旧西藏那些多灾多难的岁月,不禁想起第五世热振活佛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不禁想到他被外国势力和分裂势力残害致死的情景。我们为面前这位年轻活佛高兴,因为他赶上了这么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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